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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家的味道
2010年07月16日 

枣花飘香的季节,我回了趟老家。老家在凤凰山脚下,那里是丘陵和山地。

在城里,早已迟钝了节气的变换。不像乡村,只要嗅一下味道就知道是什么节气,就知道是该种瓜还是该种豆。车子沿岚济路出了匡庄,就进入了万亩枣林带。枣树正在吐蕊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枣花香,引得蜜蜂嘤嘤嗡嗡。路两旁摆放着不少蜂箱,蜜蜂朝圣似地进进出出,忙活得不可开交。放蜂人有当地的,也有外地的。外地放蜂人总是随着气温的升高,追逐着花香从南方向北方赶来。来到我们老家,先是遇上槐花开。槐花谢了,枣花又接着开。别看枣花开得小,但是密密麻麻、很香很甜,是上等的蜜源。放蜂人来了,似乎又提醒了一下老家人:一个节气来了。蜜蜂采了花粉,也给花授了粉,给老家人带来了饱满丰硕的瓜果李桃,带来了醇美甘甜的蜂蜜,带来了甜甜蜜蜜的生活。因此,漂泊的放蜂人带着一种传奇和福气,很受老家人敬重。路上看到一个放蜂人头颈全套上网罩,排雷似地正割着蜂蜜。不少人下了车,离得远远地,带着一种好奇驻足观看割蜜,心里也许正盘算着能否买到真纯的蜂蜜,给自家的老人们滋补身子。

以前这个季节,老家只有一种又酸又涩的小笨樱桃独占头彩。现在从张庄镇驻地往东一带盛产大樱桃。这次回老家正赶上大樱桃的采摘期。一眼望去,樱桃树浑身像挂满了小小的灯笼,又像珠光宝气的贵妇。大樱桃肉厚、汁多、甜度高,光洁晶莹,恰如少女嗔怪或照像时嘟起的嘴儿。路两旁卖樱桃的摊点一个挨着一个,摆成了长龙阵。很多城里人、还有不少外地人将车停在路旁,正在摊前挑挑拣拣、讨价还价。记得小时候吃的小樱桃又酸又涩,吃多了酸得牙连豆腐都咬不动。过去说小樱桃好吃,也许是这个季节水果实在稀罕的缘故。大樱桃虽然见果期长,但是很容易成活。“樱桃好吃树难载”这一说法显然名不副实!

布谷鸟隐去了身影和声息,不再催耕催种。地瓜作为铁杆庄稼,命硬、身子泼、耐折腾。今年春季雨水足,地瓜成活率高,眼下早已生根发芽有了底气,呈一种放射状正拼命地向四周疯窜。花生还没盖满地,规规矩矩的,一簇一簇的,娇滴滴地吐着黄色的花蕊。花蕊谢了,就只剩下一根箭头状的须针,须针掉转了头就朝土里猛钻,钻到土里就会结成花生———花生就是这样地上开花、地下结果。老百姓称它“万能豆”,生吃养胃,炒吃呛吃可当酒肴,用它打成的油是邹东人民的主要油料。老家人告诉我,花生有营养,地下的蛴螬也喜欢吃,不施农药吧,花生颗粒不收,施农药吧,又怕农药残留。老家人说,希望专家别再研究提高花生产量的事了,还是多研究低残留、无公害的农药吧!娘还告诉我,电视上演了,说你们城里吃的要么是地沟油,要么是用浇过农药的花生打的油,前两天一个村民还在街上念叨:城里人真耐药,给花生浇了这么多农药,吃了怎么药不死他们呢。

这个季节,麦子开始泛黄,正拼命灌浆———麦粒开始积贮淀粉。一位老者告诉我,麦熟一晌,马上就能吃到新麦。那老者还告诉我,老天爷不能再下雨了,下了雨麦子就会倒青、发霉,打了麦子也没法晒,到时候还得吃发霉的麦子。望着麦田,我不由地想起了麦穰、面粉和馒头的味道,想起了童年时割麦轧场的情景。小时候我暴晒在烈日下,帮家里大人割麦,汗珠子洒满地,麦芒扎得胳膊生疼。割完麦运到场里,还要脱打麦粒,脱打完还要扬场。村里村外到处是热火朝天的景象,到处洋溢着麦子的味道。想一想麦子“耕种耩扬”的整个环节,突然觉得:从麦种“下地”到馒头“下口”这一距离实在遥远!走在村子里,看见很多人正在找镰、找绳、找杈、找簸箕、找袋子……为开镰割麦做准备。老家地块小,收割机进不了麦地,只能靠镰割、手拔、车推、肩挑。老家人说,割麦打豆虽然累,但是一闻到麦子香就觉得不累了,心里也就感到踏实、褥贴了!

近年来村外的杨树越来越多,都长得郁郁葱葱,光洁鲜亮的叶子在阳光下喷吐着青春的气息。地堰上的那些花椒果实还只是雏形,在腻虫子的吮吸下,老远就能闻到浓酽的鲜花椒的味道。农家院子里的杏、桃、核桃都铁青着脸,涩得如同早恋、初吻。老家盛产一种“麦黄杏”,意思是与麦子同季,别看个头小得不景人,熟透了却酸甜适度,面乎乎的,身上有喜的女人最喜欢吃。此时西瓜刚刚破土,豆苗才扎把高的光景。黄瓜的茎蔓缺少筋骨,在风中摇头晃脑,正试量着攀附用树枝搭成的架子。

这样的季节,老家的味道是如此的丰富而浓郁。一回到老家,我就像拉萨大昭寺的信徒,围着整个村庄,围着一块麦地,甚至围着一片树林,不停地转呀转呀转呀……我知道每种庄稼、每种果树、每种蔬菜的味道———那味道是它们呼出的气息,那味道能勾起一段段过去的情形,那味道让我觉得对真实、朴素的生活并不感到陌生,并不感到遥远!

老家自有老家的味道。那味道早已渗入了我的骨髓,一如我的灵魂永远沾着的老家的土味,挥之不去,自信执着!

作者 杨学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