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脚是穿不住鞋的。
因为父亲热爱他那辛勤耕耘的土地,所以他更愿意赤着双脚,行走在青草漫漫泥土松软的沃土之上。仿佛他那双大脚,天生就是土地的情人,非得时时刻刻亲近不可。然而自然不会答应一双赤脚总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。过了春耕,理弄完了水田,父亲就要下旱地了,不得不穿上一双鞋了。一则太阳炽烈,泥地上烤脚,二则旱地上蛇多,而且土块割脚。
父亲在这个时候就会穿上一双黄胶鞋了。
除了黄胶鞋,在我的印象中,父亲的脚上就没有穿过其他鞋了。照他的话说:“黄胶鞋是这个世界上最经济最实用的商品了,既结实又舒适!”说这话时,他一边往脚上套鞋,一边傻乎乎的笑。而我深知,在这个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年代里,说黄胶鞋是最舒适的鞋的人,必没见过多大世面。黄胶鞋的舒适只能是相比N年前的草鞋而言的了。如今随便往商店里一瞧,既炫又酷的运动鞋比比皆是,穿起来既贴脚又软和,还能除脚气,黄胶鞋与之摆在一块,就显得既老土有傻气,相形见拙了。
父亲每年开春会准备两双黄胶鞋,基本上,到第二年开春,这两双鞋早已破旧不堪,可父亲依旧舍不得扔。不扔并不是为了再穿,因为那双鞋实在是到了不能再穿的地步———鞋面儿千疮百孔,脚趾头可以探出来透气了,鞋帮几乎断裂,鞋底几近磨穿。留着,只是父亲养成的一种节俭的习惯而已。在贫穷面前,几乎每一个农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———留着吧,总会有用到的一天。如今,这样的想法却被视为愚蠢被斥为傻帽。不知道,如果父亲走出农村看到现今大城市的人们吃穿用,奢靡浪费会作何感想。无疑社会以如此直截了当的方式去否定一个人坚持一生的品格,何况数千年被歌颂的品格,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。
不知父亲到底知晓这些没有,或许是知晓一些的吧!反正每次我回到家里,我吹着牛皮对父亲说:“爸,我就可以挣钱了,到时候挣多多的钱,把你接到大城市享清福去。”父亲立马打住,说:“我不求你请我享清福,我就在我破窝里,挺好。”或许,不去见识这个世界的真面孔,对父亲来说,是一件幸事。
感念父亲与父亲的黄胶鞋,也但愿这个世界有更多如此感念的人,因为有一句话叫“精神不死”!
作者:王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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