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老家在看庄镇尚庄村。在我童年的时候,家的前面有条小河,浅浅的,缓缓的,她的名字叫南河。其实,家前的这条小河起源是尚庄水库,在村庄的东北。小河沿村庄东侧一路弯弯曲曲南向走来,在村的东南头转向西,在村的西南角处再转向西南,流向邻村。从村庄中间一条南北道路垂直南河通向南方,河上有座漫水桥,叫南桥。
如果不是夏天的雨后或冬天,无论是炊烟袅袅的清晨还是夕阳西下的傍晚,河水总是哗哗哗地唱着欢快的歌,一首又一首,不知疲倦。她唱春天的花朵、夏天的凉风,她唱秋天的明月、冬天的瑞雪。她唱着幸福的歌,幸福着,就像童年的我,这里是我童年的天堂。
春天来了,河里面的冰一天一天变瘦,冰的脸色也从冬天的微青色,慢慢变白了,是鱼肚白。站在南桥上向西望去,冰面有少许弯弯曲曲,少许宽宽窄窄,和煦阳光照耀下,泛着银色的光,像银河,对,像夜晚的银河。银河两边的沙滩也缓缓湿润起来了,于是,踏上象地毯一样柔软湿润的沙滩,走近冰面,用脚跺一跺河面的冰,发现,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声音,咚咚、铿锵的,沙沙的、虚空的,就像敲鼓,鼓槌敲打的位置不一样,发出声音就不一样,由着自己的兴致在冰面上前前后后、左左右右,轻轻重重、脚尖脚跟、张开双臂、弯着腰、直着腰,仰着脸看着蓝蓝的天空,朵朵的白云,得意忘形地踏着,离桥越来越远,距河中央越来越近,浑然不知,终于,咔嚓、咔嚓,冰裂了。“凡事不能太过头了”,忘记了娘交待的话。
天越来越暖和,河水是那样的清澈,水的深度大概沐到童年的膝盖,宽阔的地方沐到小腿肚,可以看到水底的细沙和大大小小的卵石。卵石有乳白色的、灰色的、绿色的、深红色的,五颜六色,卵石上面有河流、有树木、有山川,小的卵石应该是灰喜鹊的枕头,看着看着会发现它们在水底好像不停向你点头。在河水边,蹲下,总是能看到一群一群小鱼排着长队游来游去,看到你会停下来,当你小心翼翼去捧她们时,刹那间,他们却不知去向。在河中间,坐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,脚丫放在河水里,只要能静下来一分钟,小鱼就会悄悄来到你身边,大胆的小鱼会亲吻你的小脚丫,有一点点痒,非常惬意,每每此时,全世界就是我和小鱼们的了。弯下腰,慢慢将脸靠近水面,小鱼几乎是透明的,大大的眼睛是透明的,它们的尾巴和身体两边“翅膀”也是透明的,还有他们身体。如果把双手并拢静静地放在脚边,不要动,鱼儿会慢慢游到手里,极快速的捧起,兴许会捧到小鱼。凡事应从静中取。“慢功出巧匠”,娘的话是对的。
天渐渐热了起来,河边小伙伴多了,河边沙滩便是共同的乐园。在沙滩上堆高山、堆长城、堆火车,身上、脸上、头上沾满了河沙,有时嘴里也会有,于是到河里含口水,再吐掉,上下牙碰一碰,就没事了。也会让小的伙伴仰面躺在沙滩上,岔开双腿,平伸双臂,成一个“大”字,在他身边、腿边、手臂边、头边堆沙,然后让他慢慢把双臂伸向空中,我们小心翼翼将他拉起,一个人便印在沙滩上了。跪在沙滩上接力赛似地双手卖力地挖坑,挖到脸盆大小深浅的样子,伙伴们围成一圈围住沙坑,都不动,静静地看,等一会,就有丝丝泉水从每一粒沙粒身边缓缓的聚集过来,再等一会,水静下来,再等一会儿,泉水便清澈了,于是小伙伴们就拥有了“农夫山泉”,拥有了“蒙牛”,清凉爽口,饮罢,浑身充满力量。但是享受这琼浆是有规矩的,一是环境保护,小伙伴三步之内不准撒尿;二是饮用方法,饮水时鼻子不能接触到水面;三是顺序,就像现在领导们出席会议,谁先谁后基本是固定的,当然,有时我会作个别微调。凡事都得有规矩,规矩大家要监督。“不依规矩不能成方圆”,时常听娘这样说。
最最开心的事,在平坦的沙滩上,呼朋引伴用五彩卵石围成一座座院落,组成一个心中的村庄。有笔直的街道,有学校、有医院;村北有山岗,村南有小河,小河里有叶叶扁舟,那是用苇叶编制的小船;村东有枣林,村西是绿色希望的田野,那是小伙伴薅来的野草铺就的。用小刀把细柳条截成火柴杆长短,栽在房前屋后、街道两旁做树木。这就是我美丽的村庄。浩大工程完工后,伙伴投来赞许的目光,成就感充满全身。“我要做工程师”的信念更坚定了,因为童年家里堂屋明间东墙有过年帖的报纸,上面有一副照片,画面左边有一座高楼,中间一名男青年工程师戴着安全帽,手里拿着卷成卷的图纸,英俊的面孔面向左前上方,他的身后左手边有一位漂亮帮手,也戴安全帽,相信全村女孩都没有她俊,她一定是城里人。时常凝视这张报纸,告诉娘:长大要当工程师。“不好好上学,什么都是零”,我坚信娘的话。“哥,我饿了,家走”,邻家小四孩把我惊醒。“好,下班”,我高声宣布。
春天的南河,童年的天堂,美丽的家乡,梦想放飞的地方。
作者:张兴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