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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梓
2014年05月27日 

“维桑与梓,必恭敬止”,古人喜欢在房前屋后种植桑树梓树,为什么见到桑梓会满怀恭敬之心呢?大概是父母所植的缘故吧。

桑梓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,桑叶养蚕,梓树成材快,适宜建造家具器物。古时宅院大,桑梓林是童年的乐园,掏鸟窝,采桑叶,摘桑葚,蚕儿吐出了洁白的蚕丝,然后母亲在树下纺织,父亲栽下的梓树和自己一样渐长渐高……长大后离家远行,忽见前方村庄掩映在绿树丛中,无论熟悉或者不熟悉,你都走入了故乡的回忆,耳边响起了父母的叮咛,面对茂密的桑梓林当然要肃然起敬了。

桑梓在一代代人的记忆里摇落成故乡的象征,随风摇动的桑梓林却离故乡的房前屋后渐行渐远,正印证了“前不栽桑,后不栽柳,中间不种鬼拍手(杨树)”的旧谚。老家大门口的那株老槐树茂盛在游子的梦里,游子也以此怀乡。

我生也晚,很少离乡,对故乡对桑梓的意义不甚了然。记得村子里有棵桑树,树皮光滑,我们爬在树上玩耍,吃它红色的球果,叶子黄了绿,绿了黄,也没有人摘桑叶,我也没去想蚕儿如何吞咽这毛茸茸的桑叶。

好多年后在城北岗山的后山见到一家三口摘桑葚,才明了家乡的那株树并不是桑树,是樗桃树,我仔细地观看桑叶,试图从叶子的纹路里找到隐藏的秘密,纺锤状的桑葚黄中见红,摘了几颗,还有些酸。他们竟也来这里采桑叶喂过蚕!真想感受蚕儿吐丝吃桑叶的样子以及那沙沙的声音。

后来我到城南的孟府孟庙游览,苍劲古朴的柏树桧树,凛然有大丈夫之姿,树里行间充塞着浩然之气。古木森蔚,我通过树前的铭牌欣喜的发现了一株桑树和梓树。梓树虽有些老态龙钟,斜倚着孟庙亚圣殿旁的东墙,就近生发的数棵小树,却长得茂盛挺拔;桑树高大,不是枝叶披拂的那种,树冠如一把巨伞荫蔽着孟府的天空,树丛筛下的阳光细碎柔和,我希望能有紫色的桑葚掉落下来。

那时我刚开读孟子阐述王道仁政时有关“五亩之宅,树之以桑……”的宏论,没有留下多少印象,但看到这株桑树还是感到这样的亲切。

晚年的孟子回到故里邹城著书讲学,宅院里依然郁郁葱葱的桑梓林何其幸运,它们俯视孟子在树荫下的著书立说,那春风化雨般的谆谆教诲也嵌入了岁月的年轮。

从桑叶到丝帛,可以免于饥寒,我觉得那株老态龙钟的梓树也可能幸运的见证过刊印《孟子》的盛举,一部书就像一把火炬照亮了人们的赤子之心。

我读《孟子》,有对先贤孟子的致敬,但书中的微言大义还是囫囵吞枣,要是像一只蚕儿,能够吞咽咀嚼就好了。行走在世居的大地上,脚下满是层层叠叠的脚印,关乎历史、现在还有未来,我愈发觉得自己是故乡流浪的异乡人,前方郁郁葱葱的桑梓林亲切又陌生,我行走,我找寻,这林间婆娑的清风让我生发了敬畏之心。

前几天,我在因利河施工现场隔着护栏观看刚刚发掘出的孟母祠、断机堂和子思书院遗址,四围很静,我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了时间辽远的光影上。

在文物局院内我端详着遗址发掘出的几通石碑,碑文还算清晰,石碑碑额上大都镌刻着重修的字样,我的目光有些游离,不能在碑文上停驻,修了毁、毁了修的历史繁复而沉重,而这不经意显现的一角如电光石火一般揭开了邹城厚重的帷幕。

邹城是儒家文化的发祥地,也是我行走找寻中“必恭敬止”的桑梓之邦,和蔼可亲循循善诱的先贤孟子正作了故乡文化家园的守护人。

孟府孟庙的桑树梓树,相距并不近,它们相互遥望,根大概已扎在了一起,在清风里传递着思念和回忆。我又一次来看它们,驻足、仰望、流连,梓树旁发出的几枝新苗在一场春雨的滋润下,显得更加挺拔茂盛了。

 

作者:刘云蔚